2006年12月31日 星期日

最近的古文熱有感

「一言而為天下法,匹夫而為百世師。」蘇軾為韓文公下了個千古絕響的評語。幾百年來中國的讀書人,或許有黨派有門閥,但是至少在嘴巴上,「一言而為天下法,匹夫而為百世師」,還是云云還是代代學子的終極目標。在古代,中國的讀書人就是「仕」,更精確的說法是,凡當官或是當過官的讀書人就是「仕」,而這些人也都視自己是儒家的傳人。不過既然當了官,這「儒」只能是個夢想和稱號,當官想治國、想服人,從最先開始獨遵儒術漢武帝身上,我們就可看到「外儒內法」才是這批當了官的儒者一生唯一的路。這也成了故代中國極為有趣的產、官、學環境。
我們的教育部長杜正勝是當代有名的歷史學家,文筆極佳,為李登輝總統寫過就職文告,也算是才子之一,可誰叫他也想當官,好好的院士教授不當,偏要當個部長。這兩天自稱「我是胡適的信徒,向來反對用成語典故,且成語使人思想懶惰。成語與現代生活無關,使用成語也是國文教育失敗。」,引發爭論。現在別說一般社會大眾不認得胡適,就連青年學子恐怕也只是為了考試才勉強記得這世間還有這號人物。在電腦、電影、電視、電玩盛行的年代,什麼當代的文豪與生活導師,恐怕都得自動讓位才行。是杜部長也好,叫他杜教授也成,還真得感謝他一夕之間又讓國文成為街頭巷口的熱門話題,我們之中的許多人,可能這兩天學得的國學常識,要比一輩子自己自動去讀的要多。杜教授是中研院的院士,專精中國上古史學,Wikipedia上,「杜正勝」居然也有專門的條目,生平事蹟一清二楚,學歷史的人,對於自己終將名流史冊,心裡一定百感交集。杜教授看到自己將留下的這幾百個字的個人傳記,不知他是喜是悲,還是無奈。過去的歷史是由勝利者寫的,可是資訊發達了,勝利者充其量可以毀了一些歷史的原件,想改寫歷史,恐怕註定要徒勞無功。別說是現在的多元社會,就說滿清入關後屠城的揚州十日好了,那個年代通訊不發達,全城的人都殺了,血流了滿地,可是清朝兩百年,這段事蹟,沒幾個人知道,誰知王秀楚所著的「揚州十日記」,先是傳到了日本,最後在革命的年代又傳回了中國,革命的宣傳也就罷了,現在連武俠小說也要插上一腳,穿鑿附會一下,結果是現在連小學生也知道什麼是「揚州十日」。你說清廷沒有想辦法改寫歷史嗎?當然有,而且改的極為成功,二百年的時間,什麼歷史呀,根都就是蒸發了,無奈他改不了國外的文獻,改到最後,就沒人信你了,「揚州十日記」經考證,說正格的有些誇大,可是誰叫你清廷改的太誇張,「揚州十日記」反成了大家深信不疑的文本,再誇張也沒人懷疑了,引發的政治效應和迴響,也大的驚人,甚至清朝會滅亡,可這個揚州屠城的文宣有很大的關聯。杜教授你是學歷史的,這個道理相信您一定懂。您當部長這些年,不就是一昧的想完成去中國化的歷史教育,反正就是把什麼「武昌起義」改成「武昌起事」、「日據時期」改成「日治時期」,或是把二二八事變寫成是國民黨殘殺台灣人的象徵,結果反而白色恐怖和清鄉語焉不詳;連秦滅六國,天下統一,也只能寫滅六國而不提統一。如果這就是您以中研院院士之尊當上教育部長後最大的成就,那只能說您的努力終將白費,因為歷史無法改寫,因為您不是秦始皇,沒有焚書坑儒的實力;您也無法改變日本人在台灣統治的殘暴歷史,因為受難的人世世代代都會記得;統一不是您的選項,可是舉世都在和解,歐洲打了幾百年的仗,居然也有歐盟問世。天下大勢,合久必分,分久必合。歷史的潮無人能擋,如果現在是法西斯當道的一九三○年代,或是文化大革命的一九六○年代,我想您也許有暫時成功的機會,可是就算是暫時的成功,當年風起雲湧的世代,如今又剩下些什麼,您真覺得自己比希特勒、毛澤東還強嗎?您或許不怕遣臭萬年,但是如果百年之後,歷史的定論反而因您的所做所為而往反方向發展時,不知您是否會悔不當初呢?杜部長、杜教授,您還先從小地方做起吧,如果您能把Wikipedia上,「杜正勝」這名字的傳記內容改的好聽一些,恐怕就是偉大的成就了,只怕這點小事您也辦不到,誰叫歷史都是後人寫的呢?您老想改也沒法子的,成何況是中國史、台灣史呢?